男人吃痛地松开李禾,捂住半边嘴蜷身哀嚎。
傅秦淮甩甩骨节微红的手,被打的人嘴边已擦出些血,扯句脏话。
男人的几个同伙,慌忙凑过来,将傅秦淮围住。
傅秦淮重新捏紧拳头,青筋凸起,将刚刚打倒的男人一脚踹开,扭身挡在李禾前边。
剑鞘紧张,傅秦淮环视圈围住自己的一伙人。
一、二、三……六个。
他吸口气,抬起拳头尤其恶狠狠地瞪方才用嘴唇亲到李禾面庞的人。
傅秦淮缓慢地挪出步子,准备给面上最近的人先来一拳,原先被打的男人缓了气重新站起来又开始作祟,伸出根手指直指傅秦淮鼻子:
“你他妈谁呀?给你脸了是吧?活腻了,敢打老子?”
——
阵仗愈大,停下忙活看他们热闹的人越来越多。
胸前别了颗金色胸针的酒吧经理扒开人群挤进身,将骑在那男人身上挥拳的傅秦淮拉开。
经理致歉地笑:“实在抱歉实在抱歉,这个服务生新来的,不懂规矩,董先生您担待些。”
地上狼狈的董先生蹭地蹿起来,瞧见傅秦淮被拦着,抖抖衣物才发现,身上的衬衫被傅秦淮撕出来两个大洞,肥硕的肚子若隐。
董先生鼻青脸肿,口水横流:“唔…你……你……”
眼白一翻,董先生向后仰“轰”声倒地。
傅秦淮啐口血沫,捏住衣袖揩干嘴边零星的血迹,又斜眼瞪向仅挨了他几拳徘徊不敢上前的其余几人。
救护车闪着红灯飞驰而来,酒吧从没这么早歇店,有人出了店门仍在直呼刚刚的打斗场面没看过瘾,傅秦淮挥拳快准狠,如雨般落在奸人脸上。
不少女生沉醉在傅秦淮英雄救美的桥段,后悔没找傅秦淮要个联系方式。
当然,更多的是抱怨这场闹剧终结了美好的夜生活。
而傅秦淮这个所谓的英雄正被经理一通说教:“秦淮,你说你好不容易求我给你腾地找了这兼职,咋地?是这工作过分清闲自在了?你想找点刺激?”
傅秦淮没吭声,脱下沾血的衬衫丢给地面,裸着上半身替李禾整理衣物。
“你要真想寻刺激,我这要酒有酒,要跳舞的有跳舞的,你非要去淌浑水干什么?”
傅秦淮小心移动着李禾的四肢,让她平躺在沙发上,抽纸擦干她嘴角的污渍,余光瞟到黄秋良和袁芳无事般侧倒在沙发旁。
松口气,正义地憨笑,傅秦淮指了指李禾:“胡子哥,这姐姐我认识,小时候一条裤子长大,总不能见死不救吧?”
又向黄秋良睡着的方向看了看:“那俩是姐儿的朋友,今天就麻烦哥照顾了,我姐跟我亲,我先带她回屋。”
胡子犯难地揪了眉心,盯着李禾数秒,摆手转身:“滚滚滚,这出了事,又让你爸妈替你摆平,都几回了?”
傅秦淮朝更衣室走的步子微滞,抿紧唇,搓搓鼻尖,竟有几分酸楚往心里钻。
从更衣室出来,傅秦淮已经换上身休闲的日常装扮,宽松的白T,黑色的排扣条纹长裤。
大抵扑水冲了把脸,样子清爽得完全不像刚揍完人的少年。
屈身准备抱起李禾时,傅秦淮突然想到些什么,挪步取根红色记号笔,在黄秋良和袁芳额间分别留下偌大的几个字:“再也不来酒吧。”
嗯,甚是满意。
李禾沉睡得很安分,一路车程颠簸,半点动静都没有。
傅秦淮的暂居地不远,一居室,一个人住除了耐寂寞之外没什么不好的。
他其实根本不爱喝酒,去那里兼职是几周前的事情。
李禾几周前便和黄秋良在这出现过,她似乎常来,身边朋友总是热闹,她也总是喜欢一个人窝在角落翻手机,想起来的时候再尝尝酒。
正好开酒吧的胡子哥与他情同弟兄,他才得了机会能扎在吧台远远地瞧她……
傅秦淮替她压好被角,用浸透热水的毛巾仔细地从眉目轻轻擦拭到脖颈。
途经唇瓣时他沉息咽了口唾沫,划过她的面颊觉得她太瘦了些。
一切收拾好后,他终于累到一屁股瘫地板上,一根一根掰开李禾的五指,摊开纹络细腻的掌心。
傅秦淮将嘴未消肿的半边脸紧贴在她掌心里,眼神从她头顶的发丝慢慢地移到下巴,每一寸都不放过。
他真是太久太久没见她了,十年的岁月蹉跎。
高一时他跟人打架,对方骂他爹妈只会赚钱不会教娃。
十六岁的傅秦淮杵在校长办公室里一滴眼泪也没落,反而骂他那人哭得鼻涕横流,抽噎喘气话都说不出。
面对校长俨然的审视,他拍拍屁股,校服一抖擞甩肩上,混混少年大方承认,揽下所有罪名。
好在爸妈做生意钱多,给校长送去不扉的厚礼。
退学是避免了,改成回家反省二十天,三千字检讨。
得亏他哥傅辞那天大学里没课,驱车接他回家,进家门问他:“为啥打架?”
傅秦淮露齿笑开:“他说咱爸妈。”
傅辞揉乱傅秦淮的头发,从橱柜里摸出个简易的医疗小箱递给他:“知道怎么用吧?”
傅秦淮点头:“知道。”
傅辞没留太久,离去时叮嘱傅秦淮认真擦药,好好写检讨,告诉傅秦淮爸妈那边他会帮忙解释。
傅辞走后,傅秦淮拥住医疗箱坐在自家小院里晒太阳发呆。
南京天气温和,李禾束根高马尾,学生装小短裙蹬蹬小步跑来挨在他旁边坐下。
“又打架啦?”
“嗯,你没去上课?”
李禾垂眸,叹息声:“我妈生病去医院了,我爸没回家,外婆就把我接回来了。”
傅秦淮摇摇头:“我爸妈也不回家。”
“给我吧。”李禾抢过他怀里的医疗箱,有条不紊地处理他面上的乌青。
李禾:“打架是不对的,打赢了,占理,那就对。”
这句话李禾常对他说。
“姐,你快考大学了吧”
“嗯。”
情愫就像初春露尖的笋,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软绵绵地往他心尖爬。
“姐……”
“我可能要去重庆了。”
傅秦淮迟疑地问:“为啥?”
李禾放好用完的酒精和棉签:“老家在那边,这回过后你好好学,听见没?”
李禾蹦起身,朝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。
“嘶,痛!打坏了!”
年迈的声音在对面的房子门口处响起,喊着李禾的名字唤她回屋。
李禾小跑几步蓦地停下,回头冲他招手:“好好学!考工大,我在工科大等你!”
那天阳光恰好,少女逆光的笑意天真烂漫,哄暖了他的心窝,她初十八岁的样子永远印在他脑子里再没变过。
只是没想到那回竟是他们青春年少的最后一次会面。
他不清楚李禾是从多久真正消失的,再没看到过她,直到对面的屋子搬入了新的门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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