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夫子不待见栀儿,栀儿当然想回山了。”
娇栀看他,说很通情理的话。
圣洇流一噎。
这话说的确也是不错,她一个小姑娘,被军营里军师那样针对,确是会想家的。
他刚内疚一瞬,就想到娇栀哪里是什么普通小姑娘!
又被带偏了去!
“这事回营再说。”圣洇流头疼,对娇栀越发没办法。
娇栀还问:“刚刚有人唱歌,殿下不去看看?”
“都是卫国余孽,不死心地在这里埋伏而已。”圣洇流话落。
娇栀:“……”
那还带她闲逛!
“本来想吓吓你的。”圣洇流随口一说似的,“咱们回去吧。”
便牵她手,娇栀小手在他手中挠他。
带她过来是临时决定的,他只是不想叫娇栀与祁原在圣营,在他面前碰面。
那样一个说该杀,一个喊“你们俗人真奇怪,我要回山。”
这不是耍他一个人么?
只是没想到慕容惜还真收容了卫国人……这是当最后的反杀么?
可惜,没等到这一道布置,他自己就死了。
“簪断花残,笏毁床塌,王孙草野理相骨。临川沈梦四百散。”
娇栀又听见唱歌,还是骂她家的词。
这可不就是燕尔后两百年,距今二十多年的事。
那时她父皇还没登极,一众叔伯兄弟逃难,老丞相也跑死了,就埋在紫川城的金水桥下。
圣洇流准备带她回去,她也不想跟卫国人掰扯。
却是走到一处廊下。
两人都觉异常。
廊下有个抱着孩子的女子,约摸三四十岁,农妇样子。
她抱着孩子在檐下唱歌,抬头时,看到圣洇流。又移了移看到了娇栀。
方站起来笑道:“两位客人,哪里来呀?”
“我们从那边来的。”娇栀笑着。
“路上很艰辛吧?”农妇笑问,抱着孩子去了里屋,出来时孩子不见了,只带两个小板凳。
“赶紧坐坐歇歇,路上艰辛,车马乱,这年月不好过啊。”
圣洇流微笑简单道谢后步上廊阶,执扇走了几步。
农妇又从屋内端出两杯茶来,递给圣洇流和娇栀。
“姐姐,你怎么活下来的?”娇栀有些怀疑“这么乱的世道,你还养着孩子,真是不容易。”
“哪里都是这样的,都是一片焦土。”农妇叹气,“战乱嘛,乱了几十年了!迁来迁去的…我的丈夫,在孩子还没出生就被乱军杀了…”
农妇絮叨起来,“婆婆公公年老力衰,早就在逃难时累死了!”
“父母,多年无音讯,就是有音讯,也是你顾不着我,我顾不着你的,不也等于死了么?”
又笑,“我才三十多岁就生这么些白发…我若不是为这个孩子,早随他们一起去了!这太平年呐,我是等不到了呦。”
“哦,”农妇似想起什么,歉意对圣洇流和娇栀笑笑,“孩子该饿了,这小子饿死鬼投胎,早晚要见他爹去!”
便呵呵笑着进去了。
娇栀看圣洇流一眼,圣洇流轻声:“是伶戏。”
这是“农妇”自己唱的一场伶戏。
伶戏是卫国特有,后来不少卫国人被掳走掠到元国,与当地进行改良,成了元国的元戏。
不过伶戏自诩比元戏高雅得多。
因为元戏主要是话本改编,多为喜剧,要赚看客的票子。
而伶戏就不同,有身份有修养的人才能忍受那样悲情的故事和泛长的咏叹调……
反正娇栀是个俗人,对过于高雅的东西视而不见。
娇栀张口无声与圣洇流讲话:“我进去看看。”
圣洇流皱眉,按下她。
娇栀却对里屋道:“有宝宝啊,殿下,我想去看看。”
“可以吗?可以吗?”娇栀求着圣洇流。
圣洇流瞥一眼屋内,轻晃茶盏,“那你小心些,别惊扰人家。”
“嗯嗯。”娇栀快步进了屋内,屋内颇陈旧,倒也像个人住的地方,有帘子挡太阳,也有摇篮,有堂屋,有陈设,也只积了一点灰尘,将就一下,还是可以的。
农妇看了看门口,圣洇流一片衣袂时有时无地被风吹在门口。
门口向里,木板地上灰尘些许,光漫进来,灰尘如沫在阳光里漫畅。
那些尘在光中成了金屑,金粉,又像回溯当年金铺地玉为堂琼为浆的盛况。
“我想看小宝宝。”娇栀进来直接说来意。
“姑娘过来看,来。”农妇招呼娇栀到摇篮前。
“好。”娇栀开心去了。
大抵是女子天性,不管什么年纪,都是喜欢看婴孩的。
到摇篮前,她有些失望:“姐姐,你的宝宝太瘦了,我喜欢有肉可以捏的。”
“怎么…像没热气一样,太冷了吗?”
又嫌弃地不碰婴孩的脸,道:“这怎么都…不动一下?”
待她转过头,便看到农妇狰狞了面目,发出桀桀怪笑。
娇栀刚想跑,发现颈上被缠了白绫。
农妇手不粗不拙,十指修长如竹如玉。几个指头控住白绫,恰好是能让娇栀稍微呼吸的长度。
农妇笑得癫狂,一手拉扯白绫一手推翻摇篮,摇篮倒地,孩子不哭,只有几处暗血凝在头皮处。
“我从来给过他吃的,他当然不会胖。”
“我从不管他,又怎么会暖呢?”
“至于不动,”农妇抬头,有眼泪落下,而微笑着,看头顶那不存在幻影,“因为他当然死了,见他父亲去了……”
又狠戾决绝道:“国君都可以死,这个区区婴孩为什么不可以死!”
“你到底是谁?”娇栀被缠住命门,还有心思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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