碗沿流动着碧玉琼光,暗色的涟漪浅浅回荡。
没想到娘娘最终下手的竟是那位小姐,怎么会这样啊?
她掀开珠帘,“夫人。”
“快拿来。”秦淡浓抹掉眼角的泪,伸出手去。
那只碧玉碗看似轻盈,实则沉重,因为她知道,这汤药苦涩得令人绝望。可她不过是一粒棋子,没资格过问主子的事情,也没资格决定他人的生死。耳边喧嚣难抑,巧儿静静地立在一边,看着秦淡浓将那碗汤药一点一点喂进那人的唇里。
忽地,帘外出奇寂静,静得好似时间停滞,片刻只听内侍长一声惊吼:“殿下!王上并未召见,还请殿下慎行!”
脚步声一前一后,似在紧紧追随。
哗的一声珠帘撩起,只见凌翼然逆着光站着,墨发红袍格外炫目。
“殿下!”内侍长得显匍匐在地,“宫规铁律,擅入后宫者视为谋逆,还请殿下三思。”
“哼。”阴影遮面,薄唇微微翘起,“那又怎样?”凌翼然答得肆意,行得张扬,随手一带雕花木门哐地合上。
得显愣住,眼前珠帘击玉,耳边则是惊心声响。
一步,两步,凌翼然艰难地走着。
地上散落着一团团血布,湖色的床褥已浸得鲜红,那人仰面躺着,脸上没有一丝血色。
他张开口,却发不出声音。太过专注地看着,当她手指微微颤动,凌翼然立刻将她搂在怀里。她浑身透着凉,完全没有染上夏日的燥热。
“太医呢?”凌翼然按着她左肩的伤口,冷冷问道。
“太医们在替王上会诊。”放下已见汤底的玉碗,淡浓无奈答道。
“唔……”怀里的人咬着唇,压抑着呻吟。
“痛就叫出来。”凌翼然俯下身沙哑道,“卿卿,不要忍。是我啊,允之。”
轻掀的唇瓣霎时抿起,痛苦的低吟被锁得妥妥当当。
“六幺。”凌翼然不悦开口。
“殿下。”门外轻轻应着。
盖住裸露的左肩,凌翼然将她打横抱起,“传三品以上太医去白萼殿看诊。”
六幺望着穿帘而出的主子,“可是……”
“还不快去!”
“是!”
偌大的宫殿静悄悄的,众人眼中只有那身似火红袍。
张扬的颜色点燃了闷热的夏夜,在长长的宫道中渐行渐远。
繁星映水,渔火连心。江上,一叶扁舟随波逐流,船舷上立着两人,仙风道骨,不似凡人。
“为何去云都?”鹤发白须迎风扬起,丰怀瑾看向身侧老友。
大和尚微微笑着,并未接言。
月离于毕,摇光正南,明亮了十六载的后星渐渐黯淡,一切真会照着命格那般进行吗?
仰望浩浩天际,了无微哂。履霜踏雪笑前生,海阔天高任纵横。
“了无。”丰怀瑾白眉轻拢,似有一叹,“你可猜到了什么?”
避而不答,大和尚抬起手,遥指东天,“你看。”
顺着鼓扬僧袍,丰怀瑾举首望天。月面之东,一颗赤星闪耀,“西方七宿参居要害,主司冬季。参者青龙,商者赤螭,原为亲兄弟。二星生来不合,后又因弦月互生嫌隙。此出彼没,彼出此没,永不同耀一天。”
“人生不相见,动如参与商。”丰怀瑾轻声吟诵,不知不觉已舟行数里。
“两两不见终因月,今生再遇也缘卿。”了无偏首看向西天。
寒星似水,清光流溢。
丰怀瑾喃喃自语,“参宿怎会……”
盛夏时节,参商同出一天,神鲲何宁?
遥望下弦月,二宿也惊心。
风起微澜,了无望江兴叹,“自圣贤帝之后,皇气渐尽。而如今地上盘旋二龙,青龙、赤螭,孰胜孰负?今生谁赢?”
天人不知,知者唯卿卿。
再次醒来已是隔天清晨,眼前飘着轻幔,鼻间满是花香,云卿无神地望着床顶,只觉肩上火辣辣地烧着。
是噩梦吗?
她还在怀疑,可泛滥的痛感却将她拉回现实。
原来是真的……
六月的阳光太过炫目,云卿捂着脸,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。
为何幸福总是那么短暂,她恨过怨过而后振作。她那么努力地活着,不过是想同心爱的人在一起罢了。
难道这也是奢望吗?
窗外的花枝上停着两只嫩黄色的小雀,唧唧喳喳地互诉情语。她静静躺着,连屏风外的轻响也没在意。
“想清楚了吗?”看着眼前相貌平凡的少年,六幺轻问。
“嗯。”张弥微微颔首,耳垂上的血痣鲜红欲滴。
“你要明白,除了王上,宫里是没有真男人的。”这个孩子怎么就想不开呢?
无视六幺的打量,张弥回身望着山水画屏之后。青色的纱幔如波荡漾,床上的人举手掩面,周身散发出落寞感伤。
“大人?”他举步轻唤,声音隐隐不稳。
见床上的人动了动,张弥的眸子绽出喜色,他绕过画屏垂首立在床前,“大人,您醒了?”
“弥儿?”云卿慢慢坐起,“这是哪儿?”
“大人,这里是白萼殿。”
是了,浮动在空气中的正是玉簪花香,这儿是允之母妃生前的居所,青宫的禁地。
拨开纱幔,云卿走下古雅的木床,眩晕感突如其来,她扶着张弥的臂膀,及腰的长发散落在侧。
“大人?”
“没事。”云卿抚额轻问,“弥儿,你怎么进宫了?”
张弥避而不答,径直将她扶上床,取过净口瓷瓶伺候她梳洗。
“弥儿,”冷眼扫过屏外的宫侍,云卿沉声问道,“我嫂嫂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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